8歲那年,爸爸媽媽變得奇奇怪怪,爸爸不像以往般常常回家吃飯,媽媽的脾氣變得很大,他們很少時間同時出現在家。某天,媽媽告訴我他們要離婚了。我欲問媽媽離婚是什麼,但她祗是哭著說:「你爸爸不要我們」。我欲問爸爸為什麼不要我們,但只見他自此沒有在家中出現。我漸漸地明白,離婚就是代表爸媽不再在一起,我只能和媽媽一起生活,「爸爸」這個名詞不可以在媽媽面前再次提起,而我每年也祗會見爸爸一至兩次。腦袋中有很多問題,但我不敢去問:是否因為我的出現而令他們變成這樣?是否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?
13歲那年,我已經習慣了家裡祗有媽媽、弟弟和我,每年祗見爸爸一至兩次。其實我不渴望和爸爸見面,因為每次見面後,都會被媽媽問長問短:「你們聊了什麼 ﹖他有没有問起我的情況 ﹖」、「為什麼你要告訴他我的工作地點 ﹖屆時他要到公司找我而引致失業,誰去賺錢供養你們 ﹖」、「為什麼告訴他你的成績優良,那麼將來他要求你供養他,你該怎麼辦 ﹖」及「他現在的狀況怎麼樣﹖是不是已再婚 ﹖」……我愈來愈害怕回答這些問題,當回答愈多,媽媽就愈激動。我覺得很煩厭,同時也感到內疚,因為會令媽媽很難過。
15歲那年,我對爸爸的印象主要源自媽媽,在她口中,爸爸是個不負責任和不顧家的人。有一天,家中馬桶的水箱破裂了而且不斷漏水。第一次面對這麻煩的局面,實在不知所措。在十萬火急之際,我致電爸爸向他求救,但得到的回應是他很忙要晚一點回覆我,然後電話就掛斷了,我愣住了。輾轉間找到朋友的家人求救,協助關掉水龍頭的開關總掣,四溢的水流才停止。但是,心中的疑惑和憤怒,久久不能平息。兩天過後,爸爸才回覆電話詢問事情,但我已不再想跟他說話了。
中六那年,身邊的同學們參加了很多課外活動和大大小小的營會,分享各種經歷。我很想參與,但媽媽一直反對。到了中學最後的一年,我很想把握機會和朋友一同經歷不同活動。於是堅決地表達,但媽媽激動地說:「你長翅膀了,和你爸爸一樣,不顧家了!」自此以後,我再不敢再提起去宿營的事。
28歲的我,收到爸爸病重的消息,有些許震撼。每星期去醫院探望他兩至三次,媽媽沒有阻止我,但仍然叮囑我不要亂説話。對著這位熟悉的陌生人,沒有很多話要說,但知道這位爸爸我必須探望。我不喜歡這個感覺,不喜歡尷尬的噓寒問暖,不喜歡這般陌生,也不喜歡對著這位曾經傷害我們的人。面對他快將離逝,我感到可惜的是一直沒有處理很多當年的疑惑,無法好好經營與爸爸的關係,也沒有好好把我想說的話告訴他。
我希望當年爸爸媽媽能坦白地告訴當時只有8歲的我,究竟發生什麼事,免得我幻想太多和自責。至少告訴我離婚不是因我而起,令我的童年過得輕鬆點。
我希望媽媽減少把自以爲是的事情告訴當時13歲的我,嚇怕我以為爸爸真的存心害我們;也不要在每次和爸爸見面後審問我,這令我很大壓力,讓我更不想見爸爸。
我希望當時15歲的自己能夠得到爸爸的主動關心和幫助,而不是朋友的家人比你還著緊我的需要。我多希望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正面的。
我希望媽媽不要責備我跟爸爸一樣没有責任心,這令當時中六的我很難過,我祗想有我的朋友圈子而不是想令你難過。
我希望你們能關心及尊重我的意願,無論我是8歲、18歲還是28歲,都能讓我感受到你們對我的重視而不是感到被拋棄。我希望爸爸能主動維繫我們的關係,當年我們的年紀還少,不知如何表達希望與爸爸見面,也怕見面讓媽媽難過。無論是我和爸爸還是我和媽媽,彼此關係都會愈走愈遠,這讓28年的歲月,夾雜著遺憾和惋惜。
我希望,未來的日子,好好的跟爸爸和媽媽連繫。